随着女人娇嗔的声音,我隐隐感觉顾知微的手力度加大了,拳头握得像是要将他自个儿的手指节给捏碎了。
说话的女人莫不是他的小妾?那她嘴里的死鬼……也就是顾知微了?
我心中一震,赶忙握住顾知微的手腕,生怕冷不伶仃的闯出去惹出大祸来。
可最后,顾知微却并没有理会,只是满目寒光的往那假山后扫了一眼,又若无其事的对我说道,“走吧……”
他这是不与那怀了孽种的小妾计较?
这可从不是他顾知微的做派……
我心中诧异,但这种时候也不好多问。
于是我也装作什么也没听到,轻轻朝他点了点头,跟着他一路穿过花园,又穿过一道桥梁,最后在一处看起来杳无人烟,凄凉无比,鬼气森森的宅院停下来。
“进去……”顾知微瞟了眼四周,似乎并不生怕有人前来,大摇大摆的就往里走。
他大摇大摆,我却是心惊胆战。
我十分后怕的拽住他的袖子,战战兢兢的提醒他,“相爷,这是何处啊?您还是小心一些,I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……”
“放心吧,外面的人便是听见了这里有声响,也是断然不会进门的。”顾知微走到门前,小心翼翼的推开。
没等我再问话,又冷森森的添了一句,“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。”
这里是……顾知微曾经的宅院?
听到这个答案,我后背不由一阵发凉,也是奇了怪了,分明顾知微就在我身边,可听了他这番话,我还是总觉得这屋里有鬼。
一路跟着顾知微,踏进里屋,眼看着他点亮了灯,我不觉又紧张起来。
结结巴巴喊他,“那个什么相爷,您要妾身练胆儿,咱们在国公府也可以练,我看咱还是回去吧,这一会儿有人来了可就不好了。”
说着,我赶紧伸手拉他。
然而,我刚一拉他,他却反将我拽住,还重重的将我按在旁边的椅子上,当即递过来一个凶狠的眼神,“坐好,有人来了又如何?能将你吃了不成?瞧瞧你那点儿胆子?”
“……”这是我没胆子么?我就是有十个胆子,这大半夜的闯进顾相府里那也得被送官府啊!被送官府是小事,倘若被这顾家的人给诬陷个别的罪名,那我说不定命都没了!
胆子再大有何用?能用来保命吗?
我咬了咬牙,低声反驳他,“相爷,此事与胆子没有干系,这是事关咱们名声和性命的,你……你如今已不是顾相了,那顾相没了,可顾府的庶出旁支可都还在,如今吧,他们虽然不能说是与您从前一般一手遮天,可到底也算是太后跟前的红人,我们两个,这无端端的闯进人家的府邸,人家要是看我们不顺眼,那随便安个罪名咱俩就得下大狱。”
“那大狱里都是些什么东西?老鼠,虱子,还有蟑螂,我……我不想进去。再说了,若是让张氏晓得你偷鸡摸狗,你这世子之位还保得住么?”
“你觉着我稀罕一个小小的世子之位?”顾知微白了我一眼,忽然伸手掀开床板,然后不晓得按下了一个什么的东西。
只听轰隆一声,侧面的墙竟是开出了一道口子来。
这里……这里还有个暗室?
顾知微今日带我前来,并非所谓练胆儿?他莫不是冲着这个暗室而来,或者说,他是冲着暗室里的东西而来?
我侧过头,惊魂未定之际,顾知微又嘲讽的喊了我一句,“杜娇娇,别那么畏畏缩缩的,这里乃是死人住的地方,当日人就死在这屋里,外面的人便是听到了声响,也不敢轻易进门。你怕什么呢?”
“走,进去……”没等我反应过来,顾知微又一把将我拽了进去。
黑漆漆的暗室里,我一脚踩了个空,险些就滚下台阶。
顾知微忙不迭将我拽住,有些无奈道,“小心一些,冒冒失失的,就你这点儿能耐,这点儿胆子,你还想哄骗我一身的本事,我看就是我诚心诚意教你,你也未必能学会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本来我是满腹忐忑的,顾知微这么一番话,叫我顿时满腹恼火。
我听得出来,他这是在骂我笨呢!
我简直恨不得立刻给他一巴掌,告诉他我从小多么聪慧,我学什么都一学就会,那学不会的,都是因我不喜欢,不乐意去学。
我咬牙切齿,还未来得及说话,顾知微忽然伸手点亮了我身旁贴着墙壁的灯。
一瞬间,我愤恨的容颜暴露在顾知微面前。
弄得我尴尬极了,我赶紧收敛起表情,装作很正经的样子,岔开话问他道,“相爷,妾身瞧着,您今日前来是来办正事儿的?您来这暗室里作甚?这里头莫非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贝。”
“不算宝贝,也就是一些稀有的药材,还有些许医书和一些暗器。”顾知微再度点亮了另一盏油灯,顿了顿,又说道,“还有些许金银珠宝,原本是想给你做聘礼的,当日你不肯,看着心烦,就给放进了这暗室里,想来,这里的东西,也是唯一没叫外头那群豺狼虎豹给瓜分的了。”
“……”唯一没有被瓜分的?那意思就是……这暗室里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?既然没有人知道……
那……
这一瞬间,我为我可耻的想法而感到羞愧。
不过转念一想,那东西也不都是顾知微的吗?让他拿走,那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吧?
我轻咳嗽了两声,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台阶下走,笑眯眯问他,“相爷,听您这意思,是不是没有人知道这暗室的存在?”
“可以这样说吧。”说话间,我跟顾知微已经走到了下面,顾知微一一将油灯点亮了,瞬时,周围一片敞亮,火光之下,几个巨大的箱子映入眼帘。
难不成这里头装的,就是顾知微原先要给我做聘礼的珠宝?
我咽了咽口水,强作镇定的朝着那箱子看去,故意摆出一副十分高风亮节的姿态,询问顾知微,“相爷,那里面装的……是什么啊?”
“是些金子,还有些珠宝和地契田契的,若是折合做了银子,应当有个五十万两左右。”
“五……五十万两……”我一震,险些没有站稳。
五十万两啊,我活了十几年,我连齐活儿的五万两都没有见过……
这五十万两,简直就是天方夜谭……
我现在后悔极了,早知如此,当日我就应该答应嫁给顾知微,给他做小妾。他一死,我拿着这些钱离开,那也够我跟我娘吃十辈子了!
我好后悔,我好恨啊……
后悔之余,我又忍不住对顾知微生了一丝怀疑。
他老说他清廉,可他若是清廉,怎么能这么有钱?
瞧着面前那几个大箱子,我质疑的看了他一眼,小声道,“相爷,您不是说您从来清廉么?您既然清廉,为何却会有这样多的财产?”
“你是不是想说我贪污?”顾知微白了我一眼,扭过我对着那箱子的头,拉着我往里走,叹息道,“早些年,不曾入仕,我做了些小生意,不料,这生意做得极好,做着做着就做大了,也就赚了些钱。后来,因着为官,不好在明面儿上做生意,便将这生意都交给了府里的管家,令他独自立户,以他的名义去这桩生意,我帮着打通一些关系,平日里也就是分红,岂料那管家生意是越做越大,不仅啊把原来的药堂给开了分店,还开了胭脂铺,古董店,竟还做出了商号来,我这分红也越来越多……”
什么玩意儿?药堂,胭脂铺,古董店?
整个大周,以药堂发家,又开了胭脂铺,古董店的,也就唯有一个人。
大周首富,姚舜之……
这不能吧?肯定是我想多了,若是这样,那顾知微先前的命也太好了!
我咬了咬牙,深吸了口气,带着几分好奇,带着几分紧张又问了他一句,“相爷,我能问问,您那官家姓什么吗?”
“姓姚,叫姚舜之……”
“……”还……还真是什么好事都落到他身上了。
此时此刻,我终于明白,顾知微先前为何年纪轻轻就有能耐扶皇帝上位了,我更明白他为何权倾朝野,作威作福那么许多年,都没人敢动他。